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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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风化

伏虎only,双向暗恋,原著背景向,含大量剧透以及个人捏造剧情。


BGM建议循环播放:Afterglow 


是上次答应的给dk组做贡献,这几天在考试状态不好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伏黑惠十七岁。没有荷尔蒙,没有青春期,他渡过了野蛮生长的年限,沸腾奔流的一腔热血早就凉了个透。家庭环境、人际关系、性格思想,所有的一切都他都咽下,坚冷沉默似顽石。其实说起来他的生活环境还挺特别,拿去拍连续剧说不定会因为过于狗血火遍大江南北——但是这样恰恰好好造就了一个完完全全的他。


难以想象,他是个不良,把一整个街道和学校里小混混都彻彻底底殴打了一个遍的不良。不仅名字像女人,长相也是,他是走在街上会被当成好学生、班长甚至学生会会长的人。伏黑惠有双墨蓝色的眼瞳,幽深如同千年沉默的古井,头发眉毛眼睫都是纯黑色,是那么孤寂又纯粹的颜色。


他把自己完完全全划进一个包围圈中,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他可以看看天体运行类书籍,想象遥远到大气层之外的空旷世界,想象那颗他非常喜欢的水星。但是现在有个人不管不顾闯进来了,带着没脸没皮的劲儿。


——比如此刻,虎杖悠仁扒着伏黑惠的肩膀去捏他的脸,钉崎野蔷薇嫌弃地“啧”了一声。从来没人靠他那么近过,伏黑惠反手就想把他甩下去,指尖碰见虎杖悠仁手臂的那一瞬却极其克制地一点点放下去了。


那里沾染了一点温度。是活人的温度,这至少、至少是活着的虎杖悠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态度就开始在自我动摇。从上一次亲眼看见虎杖悠仁倒在自己面前又在交流会上死而复生般出现,伏黑惠这才理解那种近乎狂喜和恼怒交织的心情。但是,伏黑惠会保护虎杖悠仁,他想。绝对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自那之后他总是对虎杖悠仁有种不可言语的默认和放纵,他自我狡辩,这并不代表虎杖悠仁可以未经允许擅自踏入他的领地。不过虎杖悠仁无知无觉,少年人的心思复杂又简单。光可以撕裂缝隙而入黑暗,虎杖悠仁想靠近伏黑惠,仅此而已。


虎杖悠仁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一边把他左右摇摆仔细观察一边喊钉崎野蔷薇的名字:“诶我说,惠真的是很少有表情啊。明明惠长得这么好看——我好想知道他有没有笑过或者……呃,哭过?”


钉崎野蔷薇翻了个白眼:“发生那种事情的话,大概小行星要撞击地球了吧。五条悟老师把甜品让出来都比这家伙会笑会哭更有可信力!”


“吵死了!”伏黑惠把虎杖悠仁一把拽开,恼羞成怒转身离开,细碎的黑发遮住耳尖像白瓷上泅染一点薄红。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他面无表情又咬牙切齿地咀嚼这个名字。


夏天的风散过,阳光四溢,撩乱少年心梢。





相信野蔷薇的下场就是伏黑惠皱着眉站在水族馆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虎杖悠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昨天三人约好一同前往新开的水族馆参观,这么说大概太潦草,确切来说是野蔷薇强硬至极地替他们做下了决定,虎杖悠仁全程欢呼雀跃,伏黑惠全程垮脸。


秉着不能失约于女士的原则,伏黑惠还是如约而至,不过发起这项约定的人似乎被五条悟老师拎去加训了,他们两个dk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两个人今天不仅没穿校服,还穿了堪称正式的私服,都是情侣装似的白衬衣黑长裤,又是醒目清俊的少年,站在门口吸引一大片注意,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参加毕业典礼。


虎杖悠仁看着他率先笑出声。拘谨的感觉总算消去一点,伏黑惠听见对方说:“走吧,票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吧?”


混蛋,伏黑惠想,你倒是注意一下场合啊,难道我们两个男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逛到处挤满情侣的水族馆?可是他又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因为阳光太好了,时间太好了。


反正虎杖悠仁总是走在前面,伏黑惠口是心非,还要亦步亦趋跟上他。


他们穿行人群,一点点深入水族馆。虎杖悠仁看什么都新奇,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大喊大叫,伏黑惠手里提着冰镇过的刚买的橘子汽水充当讲解角色。此刻他看过的科普书籍倒是起上很大用场。


惠太厉害了,长相这么帅气,懂得也很多!虎杖悠仁诸如此类的句子飞速从嘴巴里吐出,几乎把伏黑惠夸得天花乱坠。伏黑惠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能让人觉得他心情逐渐走高在变好。


虎杖悠仁最后停驻在巨型的透明玻璃前。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馆场深处,这里用以吨计数的水来豢养一只深海中瑰丽又神秘的海豚。只有一只,至少现在只有一只。



什么东西都因为只有一样而备受瞩目与关照。海豚在这片空间里一个人享用无限孤独,它浑身呈流线型,是属于大海的精灵。雪白的腹部翻上来又翻下去,幽蓝的背部会让人想起千里之外暗自汹涌的深水区。


虎杖悠仁呼了口气,指尖轻轻点在玻璃上,海豚顺流而来和他对视,嘴尖和他指尖隔着一层玻璃相抵。一个人活着的话,大概会很寂寞吧。他自言自语,海豚歪着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人类,一甩尾巴游远了。


惠,你快来看!背后半晌毫无回答之声,虎杖悠仁猛地转头,不知何时有无数人流涌进,而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地。




被挤散了,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想,手指却一点一点收紧,易拉罐可怜至极地被捏瘪,喝了一半的橘子汽水冲出瓶口黏腻腻淌了一手。


他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盯了手指半晌,觉得自己像个蠢货。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什么也抓不住可什么都想要的情绪,自从虎杖悠仁出现在他身边之后就总是会出现。就像那一次他死的时候,那种缓慢的、包裹整个心脏的沉痛只有在私下的时候才会彻底暴露。


甚至不能呼吸。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来这个人,心脏切割粉碎,而且日复一日愈发扭曲。明明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很重要吧?怎么会这样呢?咒术师不是更该丢掉自己的情感吗?可是自从虎杖悠仁和他再次重逢的那一刻起,空落落的地方就一点点完好无损地补上了。



这不正确,这不应该,至少我该离他——


“干嘛这么不高兴?惠,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他回头。黑暗长廊之中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终止他的怯懦,两侧游鱼飞跃,蓝色幽冥流淌远方,头顶灯光黯淡,但百花齐鸣草木生长,冰雪消融,日光薄弱却终能挣扎而入,他听见心脏爆裂般砰咚的声音,凉血沸腾。


对方自然而然攥住他的手:“人好多,牵紧一点,别走散了。”


我找到你了。别走散了。



等等,伏黑惠想起自己满手的橘子汽水下意识就想挣开:“我手很脏。”虎杖悠仁回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牵紧:“那就一起弄脏好了。”


那就一起弄脏好了。



掌心中湿黏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果汁,亦或者是盛在心上却流出来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只是它顺着皮囊顺着肌理,一点点地浸、浸。他们握紧手,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把手指和心一起扣紧。


有人怀着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没关系,他们不知道走到哪里去,没关系,这条路快到尽头了,没关系。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就可以了。


伏黑惠看向虎杖悠仁的侧脸,若无其事地把手指一点点贴紧、陷进,最后十指相扣。虎杖悠仁恍若无知无觉,他轻声问,你有后悔过吃下那根手指救我吗?


大概有那么几分钟,他没有听到回答,原本气球一样喜悦充盈的心情就像被戳了个洞漏得一干二净。你看,如果先喜欢上一个人,那他一定有随意指挥你心情的本领。虎杖悠仁慢悠悠转头大声问:“你说什么?这里太吵了!”


没什么,伏黑惠说,洗手间到了。他松开了手。


把手洗干净吧,伏黑惠说。




反正少年的心思总那么难猜,不知为何伏黑惠又闹起了脾气,就是绕着虎杖悠仁走。但真要说哪儿不对又难以形容,他坦坦荡荡大大方方,随时又是那张臭脸,虎杖悠仁想不通,干脆直接跑进他宿舍找他。


伏黑惠在看书,虎杖悠仁一屁股坐到床上晃悠腿。你生气了?为什么?他这么问。


我没有。伏黑惠否认。


生气了。


没有。


就是生气了,虎杖悠仁煞有介事地点头。他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你最别扭。


太幼稚了,这是小孩吵架的方式吧?伏黑惠不争了,但是也没心思看书。然后虎杖悠仁就从床上下来,站在他背后看他。


刚冲完澡的苦涩又清新的柠檬香气缭绕鼻尖,昭示这个人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对方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问他看的是什么书。


伏黑惠摊开书皮,科普类,虎杖悠仁探头探脑。伏黑惠想让他出去,忽然一抿嘴问他你了解太阳系八大行星吗?


“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虎杖悠仁说,“拜托,我又不是不了解常识!”


“那你最喜欢哪一颗?”伏黑惠转过头看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虎杖悠仁流畅又漂亮的脖颈,小腿在宽宽松松的短裤下愈发衬得纤细。很像坠落的一颗星星,他想,在我的身边。


我啊,虎杖悠仁挠挠头发,我不太了解星球这类东西啦,只能算是略懂皮毛。那惠你呢?


伏黑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身平视虎杖悠仁,其实他反而更高一点。他的眼睛仿似墨蓝涡流,又因为阳光反射呈现出曜石般洁丽却暗沉的光泽。


“水星是太阳系的八大行星中最小和最靠近太阳的行星,有着八大行星中最大的轨道偏心率。”


“水星是一颗类地行星,有着太阳系行星中最小的轨道倾角,它每87.968个地球日绕行太阳一周,而每公转2.01周同时也自转3圈。”


不知不觉他们靠得非常非常近了,近到虎杖悠仁几乎可以嗅到薄荷浮动的香气。伏黑惠的声音平和温柔下来,又急迫地压抑着什么东西,睫毛抖动像快要落下的鸦羽,他在等待虎杖悠仁和他对视的同时一字一顿道:


“水星非常特别,除非环绕在太阳身边并且有日食出现,否则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不能观测到它。”


他执拗地看着虎杖悠仁,为了这一个回答甘心首疾,眼瞳像是涌来一片潜深伏隩又呼之欲出的海。


“一定要在日食的时候,才可以观测到它。”



虎杖悠仁率先移开视线后撤了一步,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伏黑惠的视线黯淡下来,他泄气般用手背挡住眼睛。全都乱套了。这种笨蛋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会明白我的意思呢。


可是衣角被很轻很轻地拉了拉,他放下手,虎杖悠仁极其专注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心无旁骛全被伏黑惠占满。


他说:我啊,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是惠喜欢什么星球,我就喜欢什么星球。



少年总是少年,喜欢的同时又伴随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还拥有自卑到泥泞里去的怯懦,一点风吹雨打就能让他缩回壳里再也不出头。可是,有的感情终将发芽,不论是参天巨木还是毫厘寸草,它都切切实实存在过。


笨蛋,那天晚上伏黑惠在床上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攥着被子笑。



反正咒术界的事情总是这么无聊,生生死死,休休战战,你来我往。诅咒祓除了又生,好像忙不到尽头。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秋天到了,伏黑惠过于旺盛的保护欲让他一个人接完任务果不其然又是一身伤去见硝子。其他还好说,大概是附着的咒力对身体影响颇深,伏黑惠感冒了近一个星期,而且——


“应该全身温度都偏低,浑身发冷,尤其在晚上,”硝子说,“那孩子逞强什么也不肯说,但我大概能猜到。”


为了安抚虎杖悠仁过分紧张的心情,她顺带开了个玩笑:“说不定睡觉的时候就真正可以变成你们口中说的大冰块了呢。”


虽然虎杖悠仁完全没被安抚到,他忧心忡忡开始思索:“电热毯呢?能有作用吗?”


“最好是带有咒力并且高温的东西,要是电热毯有用我也不会这么关心了,”家入硝子放下钢笔伸了个懒腰,“罢了,再忍几天估计就好得差不多啦。算他运气差得多难受一会儿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虎杖悠仁纠结了又纠结思考了又思考,终于还是在晚上趿着拖鞋自以为隐蔽又小心翼翼地潜入伏黑惠房间。


小狗怕你冷怕你孤独,更怕你以为你只有自己。


他一点点扳开门把,蹑手蹑脚踮着脚尖往床铺上移动,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哪里来的采花大盗。可惜采花大盗毫无经验,不知道他要采的花此刻没在床上。


“啪”,伏黑惠摁下开关,房间里立刻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他发梢还湿淋淋透着炽热水气,小碎珠似的往下淌。伏黑惠用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皱眉问他:“虎杖,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喔,美人出浴图。


伏黑惠是真的长了一张美得过分的女人脸,漂亮精致像生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明珠,是该捧在手心里的。虎杖悠仁这么想,殊不知对方觉得才该把虎杖悠仁捧在手心里,拿羽绒裹起来,谁也不给看,严严实实护在身边,不容许他有一点儿闪失。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伏黑惠又喊了一声虎杖,他这才反应过来,糊弄人似的发射一个笑脸:“哎呀……惠,我有点怕鬼来着,想找你一起睡。”他视线垂落,看见桌上还亮着盏灯,阅读了大半的书本摊平放在桌上。


因为冷到睡不着所以干脆不睡觉看书吗?虎杖悠仁的心忽然揪了一下。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伏黑惠从来不说,他生怕被任何人看见示弱胆小的一面。


伏黑惠被这个理由气笑了,待在自己房间里怕鬼,难道穿过走廊跑到自己这边来就不怕了?他拉开门朝外指了指,意思很明显:哪儿来的往哪儿去。


“求求你了惠,我真的很害怕。”


“不要,我没有和人一起睡觉的习惯。”


虎杖悠仁沉默两秒,掀开整整齐齐叠放着的被子一下子栽进去:不行了,不行了,我好困……他还发出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听得出虚假的呼噜声,一边睁开一只眼睛觑着伏黑惠的反应。


一片寂静之后伏黑惠走过来,态度强硬地想伸手把他拉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虎杖悠仁凭借他过分优越的体格能力一个翻身把伏黑惠砸进被子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顺畅无比,伏黑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完完全全受制于人,眼前只剩下雪白一片的被子。


“……你起来。”


“我不。”


“你先起来,我不赶你走。”


“骗人的吧,不赶我走为什么要我起来?”


虎杖悠仁愤愤然,没看见被子下伏黑惠有点红的耳尖。



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道:“第一,我头发还没吹干。”


“第二,你真的很重,我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虎杖悠仁手忙脚乱地起来,顺便拉了伏黑惠一把。对方则是把头扭过去,声音有点不自然的闷。



“以及最后,睡觉要关灯的。”




把头发和被子上的水渍吹干再关灯已经折腾到了大半夜,虎杖悠仁把自己卷成一团,心里七上八下,嗓子干得能冒烟。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其实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很纯粹的陪他睡的关系。不对,帮睡关系。


他想说话,先悄悄转过头瞥了一眼。伏黑惠看似坦然自若,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僵硬,跟木头似的栽在床上。


几乎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模样,虎杖悠仁转过背,有点抑不住嘴角的微笑。月亮光波透过玻璃一点点倾落月华,在少年身上化成光斑。虎杖悠仁先一点点蹭过去,像猫咪试探着伸出肉垫。最后自己的耐心先告罄,他把自己和被子滚进伏黑惠怀里,想了想去牵少年的手。


即使没有光虎杖悠仁也能看出伏黑惠脸上印着“你是不是有病不睡觉就滚”这几个字,他故意粗声粗气:要不是我怕冷你以为我会过来吗,懒得和你说,快睡觉。


这么久伏黑惠总算弄明白虎杖悠仁在搞什么鬼了,他叹口气,最后也没推开。可是他在忍,没有抓紧。


喜欢的人躺在身边,就算再清心寡欲的人大概也也有点飘飘欲仙。伏黑惠藏得再深终究是会爱敢恨的少年,顶多了压抑着不把感情摆在明面上,可那是虎杖悠仁没出现之前的事情。后来啊后来,他被迫却喜不自禁地擦去黑色保护液,把手伸给另一个同他走来的人。



冰凉的身体一下子灌进了热水,暖呼呼的要飞起来。他本来寒气逼人,被小暖炉那么一握,也像掉进了太阳里。他不讨厌太阳,纵使手心热得流出汗,他也愿意靠近,把自己烤成灰都可以。不需要他没脸没皮,太阳甚至不需要他先示好公转,就违背星轨规律掉了个头挨近他。


他用一点也不冷静的大脑想,怎么会有人可以拒绝太阳呢。


很浅很浅,只能听到虎杖悠仁的呼吸声。他翻身而起,贴上去注视对方稚嫩的熟睡的脸。这是一张看过了千万遍的脸,太习惯了,可是每一次仍然怦然心动,拧巴着心脏要把所有爱语都吐露出来夹杂着喜欢一并奉上。


虎杖悠仁啊虎杖悠仁,你看看我。


你看着我吧,只看着我。


他的指尖滑落到对方脸颊,带着珠玉似的光晕。他的唇缓慢靠近,像是要偷袭一个亲吻。可他最后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寂静的房间里似乎只是响起一声叹息。


他说:我喜欢你啊。


他不会知道,在他闭眼之后,身边人睁开了眼睛,在一片静默虔诚注视着他。





“我说啊,你们俩闹别扭,能不能别牵扯到我?”钉崎野蔷薇愤怒地把奶茶砸到桌上,喋喋不休数落因为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闹别扭导致她错过了多少买漂亮衣服和修理美甲的时间,怨气几乎能突破天际。在她注意到虎杖悠仁还在发神完全不在状态时,她浑身上下的黑气要凝聚成咒灵了,“我说,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别走神啊,好歹要给我放尊重一点吧!”


说话间一记重拳砸在虎杖悠仁肩膀上。


虎杖悠仁这才回过神,双手合十给她道歉:啊啊,对不起啊钉崎,实在太麻烦你了。


伏黑惠本想走过来,看见他俩坐在一块后脚步一顿,又转身若无其事离开。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了?钉崎野蔷薇没了骂人的心思,两个伙伴的状态实在太不对,让她也郁郁寡欢起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


虎杖悠仁仰起头,高大古木垂下干枯至死,枫叶旋转而落,冰凉秋风扫平一切夏日诺言,挣扎般垂死着苟延残喘,宣告神宿命的判决。于是少年把心意混合悲惨一并埋葬在秋日的坟墓中。


“你说如果一个人一定会死的话,那他有什么理由去接受活着的人的喜欢呢?”


钉崎野蔷薇忽然愣住了。






女店员热情洋溢地推荐各种原石,羞红着脸怯怯地抬头打量面前姿容绝艳到宝石都黯然失色的男人。可惜伏黑惠表情淡漠,不咸不淡出声打断了她:“不用了,把这块琥珀给我包起来吧。”


“只要这块琥珀吗?”女店员遗憾地看了他一眼,对方衣着低调但气质不凡,从价值不菲的腕表和私人高订的西装来看这一定是位有钱人。只是她想不通,这琥珀的确漂亮,也不至于大费周章找到这里仅仅为了买它吧?


“嗯,只要它。”伏黑惠用手轻轻碰了碰玻璃橱窗,目光里不自觉染上一点暖意。



今年伏黑惠27岁,年轻有为,成功晋升为特级咒术师已经七年。他不是天才,他是鬼才。不仅名震咒术界八方,对付咒灵他有着猎犬般的警惕嗅觉和无与伦比的操纵能力,其手段之狠辣毒决已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他之所以是特级,因为最高级只有特级。


可是反正没有人会知道,面无表情斩钉截铁的壳子里有个名字篆刻伏黑惠心间,是连念都不能念、轻轻一捧就酸疼到化成一捧水的人。


那不是初恋,也不是什么含于口齿间不能诉说的暗恋。


那是他的太阳。


那是水星公转的中心。




“拜托,我都想求你去相亲了,”橙发的大美人艳光四射绚烂夺目,眼线上挑勾得妖娆无比好似一把杀人弯刀。她举手投足之间已挂上压迫而收放自如的气势,那是真真正正经过尸体洗礼之后附赠的赠品,“虽然说咒术师当然可以找个破烂借口比如‘不能牵扯正常人’一类,但你的感情生活也太稀缺了吧?!”


确实,伏黑惠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用提恋人。可他本就不需要,伏黑惠想。


来这世上伏黑惠没有在寒风凛冽中成踽踽独行,既然已经在十七岁那年错过大好时期,那经年累月保留一个名字也理所应当。


“没必要。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他把手提袋放到桌上,淡然道。


琥珀澄黄晶亮,明亮得像是很多年前虎杖悠仁的眼睛,那双在夜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即使在血泊里依然闪闪发光的眼睛。


伏黑惠从来不知道虎杖悠仁曾那么虔诚地在夜间凝望他的睡颜,他同样也不知道决战的那一刻会如此猝不及防,突如其来没给他一点呼吸的时间。他只是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辗转难眠,刻骨崩心怨恨着诅咒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



他一直坚信自己将要去改变世间所有不公不合理,但他从未像那天一般绝望。浩浩然血海之中遍地尸身,白骨堆叠成山,断肢残臂凌乱飞散,尸横遍野。


五条悟因暗算而不能即使赶到;钉崎野蔷薇,重伤;狗卷棘,死亡;熊猫,死亡;禅院真希,死亡;乙骨忧太,重伤,下落不明。


他的战友和前辈一个个跌倒血泊,他还在喘息挣扎着妄图再战,困兽尤斗,可怜得像条蛆虫。因为还有重要的,不想要失去的人。


闹别扭也好,被忽视也好,因为心意传递不到而恼羞成怒也好,在生与死的界限前一切都如此渺小而微不可及。


血污模糊视线,他知道面前是谁 ,索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嗓音嘶哑如同哀鸣:“我给你……我可以用我的术式给你重建一个身体……把他还给我,求你了。”


伏黑惠从未有一刻如此低声下气跪入尘泥之中,那是生平第一次。


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似乎表明对方正在考虑条件,这让他心中燃起希望,但瞬时又如同泡沫一般昙花乍现,“噗”地一声被毫不留情地残忍戳破。两面宿傩高高在上俯瞰蝼蚁,领域之中无人生还,他讥讽地肆意嘲笑:来啊,告诉我,你有什么信心认为我会同意你的条件?



也许是源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导致选择性失忆,纵然伏黑惠花了那么多年也再难想起虎杖悠仁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再次出现把两面宿傩牢牢压制的机会。他只知道他跌进对方怀里,他们两个人都脏,血和血交缠,骨和肉相连,死亡在衣摆上开出鲜花。但他依然能想起不久之前那个夜晚弥漫着的苦涩的柠檬香气,虎杖悠仁遮住他的眼睛说:别看我,马上,再等等,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而伏黑惠哽咽得说不出话,甚至一句“笨蛋”都碎在喉咙里。


对方抱着他,声音明快像当年问他会不会哭一样轻松自在:想了想,告诉惠的话实在是太自私,明明是要死的人还让你对我心怀执念;可是如果不告诉你,那就是欺骗你。我果然啊,还是一点都不想骗你。


“第一句话:从来不后悔。”


“第二句话:我也喜欢你。”


那些流转的短暂岁月奔涌而来,虎杖悠仁短暂停顿,含着笑意轻声说。



“第三句话,下次再见吧。”



不不不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些他无法入眠的被自尊和喜欢折磨的夜晚,讲不出的繁杂心事,少年人妄图靠近又被迫离开的叛逆心理,此刻通通被死亡一把拦腰斩断。这一次伏黑惠他被迫重新回到血泊和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嚎啕大哭。


虎杖悠仁,伏黑惠会哭的,你听到了吗。


他会哭的。



“我说啊你能不能不要一天板着个脸,你到底还有没有其他表情,你该不会是面瘫了吧,去医院看看……”钉崎野蔷薇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的声音把伏黑惠从遥远回忆里拽回来,他忽然抬头打断了钉崎野蔷薇,执拗却小声道:“会哭的。”


他有其他表情,他会哭的。


“什么……”钉崎野蔷薇刚刚说出两个字就闭上嘴戛然而止,在那一刻逝去的友人和记忆疯狂复苏,夏天、虎杖悠仁、三人行、逃避和秘密、疏远、枫树下那个无法被回答的问题像咳嗽一样在她胸腔爆炸,眼泪喷涌而出剧烈到她甚至不能再说话,甚至失礼到弄花了精心设计的妆容。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她移走视线,巧妙地逃避了问话。


“诶?为什么这样说?”


“这种青春期特有的看起来很哲学其实屁用没有的问题只有暗恋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思考吧,所以马上回答,你到底喜欢上谁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真是太笨了。


可是为什么伏黑惠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双向暗恋果然都是笨蛋,心意如果不能付之于口,错过了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吧。


伏黑惠啊伏黑惠,他这个人太记得。你对他不好,他能恨你很多年;你给他一点温暖,他不说话,又念了一辈子。记得的人通常没有好结局,一辈子这么短不过白驹过隙,他还有几个十年能拿来记?




伏黑惠躺在床上,把琥珀放在枕边。外面还是一地月光,以地球这个角度来看月亮没变,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自那一夜之后,他一个人睡了好多年。


不知不觉他沉入梦乡,照例他没有梦见虎杖悠仁。他走进宇宙。


那些他少年时代深刻憧憬的行星围绕着炽热光明的太阳有条不紊地旋转,其间穿梭无数星云,磅礴密集的小星球无穷无尽闪烁着,星云可被观测,彗星正在游动,银河系横亘贯穿茫茫无垠宇宙滚烫灼热旋转不停,最后一切都寂静下来。


他自己也寂静下来,安静到呼吸都几不可闻,如同失去听感,被孤独拆吃入腹。一切沉默、黯淡、褪色,太阳烧到了尽头,最后失去颜色。水星也如同影子一般逝去在黑暗中,没有太阳的它不会再被任何人观测到。


风化,所有的都风化。



水星缓慢旋转,在宇宙深处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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